第84章 選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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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選擇
◎“不想再跟你玩了。”◎
沈如婳看見栩兒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, 栩兒緩緩蹲下身，眼中隱隱生出一絲水霧，但笑容依舊漂亮，栩兒湊近她耳邊低語道：“姐姐, 我也是為了活命……喝下這杯藥水, 姐姐便能脫離苦海了, 我的靈魂會駐紮進你的身體裏，會幫你完成該完成的任務。”
說罷，栩兒將手中那盞濃藥杯遞到她唇邊，沈如婳神色惶恐地後退，“不，我不喝！”
“不喝便給她灌下去。”書靈冷聲道。
“姐姐, 喝吧……一點也不痛苦的。”栩兒朝她貼近，眼看著那杯藥即將倒入她唇上。
在這時, 沈如婳惶恐的神色陡然變得淩厲，而栩兒的唇角也勾起一抹笑。
她手中的杯盞一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, 沈如婳迅速從地上翻身而起, 擊碎藥盞，動作迅速地從地上拿起一片尖銳的瓦片朝書靈的方向打去。
書靈沒有想到會被沈如婳使詐，瓦片穿過書靈的身子, 卻並沒有給他照成半點傷害。
書靈看到沈如婳與栩兒相互依偎防備著他，才明白過來。
書靈看向第一次對他露出恨意的栩兒, 不可置信地笑出了聲，“栩兒，沒想到你竟然也會反抗啊？”
栩兒目光冷冷地看著她, 往日柔弱的少女目光溢滿濃烈殺意, “書靈, 我累了……或者換句話來說，我後悔了。”
“姐姐，我們快走！”
“好。”沈如婳當即練了一個法決，帶著栩兒飛快離開。
她拉著栩兒飛快地往前跑，期間多次施法試圖破解書靈在石林中設下的靈障。
靈障法術難破，沈如婳不停地消耗靈力去嘗試攻破，由於用功過大，她的嘴角開始滲血，指尖不停發抖。
“你別怕，靈障很快就會破除了，等出了石林，我一定可以找到幫你解毒的辦法！”沈如婳拼命地施展法術，與眼前數到阻礙他們的無形墻抵抗。
在她假裝被栩兒帶過來的半個時辰前。
栩兒將銀針刺入她的手腕時，沈如婳在感到全身麻痹前，剛準備咬牙與栩兒拼個你死我活時，卻見栩兒將插入她手中的銀針拔了出來。
麻木的四肢漸漸恢覆力氣，她有些不解地看向栩兒，“你…為何……”
“姐姐，那日在小修士死後，你不是與我說過嗎，讓我與你合作的啊。”栩兒朝她眨眨眼，湊近她耳邊低聲呢喃道，“你說……有辦法殺死書靈，讓我幫你，我便一定會幫你啊。”
聽到栩兒的話，沈如婳目光顫了顫，眼中閃過希翼的光芒，蠕動了一下唇瓣，“你當時並未直接答應我……我還以為你不願意。”
“你如今願意了，再好不過。”沈如婳道。
栩兒笑了一下，嘆了口氣道：“不過，我需要姐姐再陪我演一下戲。”
“書靈手中有一瓶神奇的藥水，據他說那瓶藥可以讓靈魂脫離，也可以短暫讓人四肢僵硬，我想既然是他的藥……沒準對他也有用，但那藥他只有讓我把你帶過去才肯給我。”
聞言，沈如婳心中到底還保留著一分警惕，倘若栩兒這話是為了誆騙她，那她豈不是狼入虎口。
看到了沈如婳眼底的片刻猶豫，栩兒淡笑了一聲，突然語氣疲弱道：“姐姐，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聽書靈的話嗎？”
沈如婳盯著栩兒逐漸透明的雙腳，她的心臟驟然一縮，“你……難道………”
“沒錯，書靈給我下了詛咒，倘若我無法按他的要求完成任務，我就會消失，所以曾經為了活命，我做了無數為他賣命的事，也因此我每次都會成為他急迫改變劇情線的工具人。”栩兒自嘲般地說著。
沈如婳看著栩兒的眼神覆雜了幾分，“那你明知無法完成任務就會死……為何還………”
“因為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。”栩兒眼中咀著淚，朝她淒然一笑：“我曾經與姐姐是一樣的人……唯一與姐姐不同的是………我為了活下去做了很多讓書靈滿意的事，我殺了愛我的人…我愛的人………”栩兒唇瓣漸漸發白，她看向沈如婳的目光中仿佛透進千萬種情緒。
嗽嗽冷風蕭瑟中，沈如婳聽見栩兒笑著說，“這麽久了，我終於遇到一個再次關心我的人，這一次，我可不能讓姐姐有事了。”
每一次靈力輸出都加劇了沈如婳的身子虛弱，她努力咽下血沫，指尖逼出的靈力不間斷地輸出，她不甘停歇半秒。
哪怕是才相識數日，她也是願意為了栩兒拼盡全力的。
旁人給她多一分尊重，多一分關切，她也是願意真心去對待那個人的。
一只無力手突然拽住了她強撐著的胳膊，栩兒靠在她的肩上，道：“姐姐不要再浪費力氣了，就算能及時出去，我也活不成了。”
“姐姐說有辦法殺死書靈，其實我是知道有什麽辦法對付書靈的……”
沈如婳的手臂抖了一下，她看見栩兒漸漸透明的臉蛋朝她露出恬淡的笑容，“對付書靈有兩個辦法，想要讓他消失的話……第一個辦法其實只要讓故事迅速走到結局。書靈是因為這個世界劇情出現錯亂才出現的，倘若劇情恢覆迅速結局…那他會徹底離開………”
“走到結局………”沈如婳的心臟緊緊發疼，她又充滿一絲希望地問：“那第二個呢？”
“第二個……”栩兒的笑容突然淡了下來，喃喃道：“第二個辦法就是讓贏浮水……”
“沈如婳！”一聲急促的聲音陡然響起，打斷栩兒的話。
沈如婳擡眼看見眼前的屏障一點點碎掉。
而屏障之外，是雙目通紅，朝她急促奔過來的贏浮水。
周圍的風聲似乎在此刻漸漸止住了，她能夠看清的飄動唯有贏浮水飛奔來時飄揚的衣擺。
靠在她肩上的那抹重力漸漸變輕，栩兒的身影很快化作無數細細的微光飄散。
她擡起手指，指尖試圖抓住那飄散的金色，可指尖觸碰上時，連那抹金光也消散於黑夜之中。
沈如婳平靜地坐在地上，經歷了太多事，見證太多人死亡……她好像已變得對生死麻木不再流淚。
可心臟處刻入骨髓般深刻的疼只增不漸。
贏浮水飛快跑過來，一把將她摟入懷中，鮫人摟著她的臂膀都在顫抖，他紅著眸，心底是無盡的害怕和不安。
沈如婳貼在他單薄衣料的胸前，感受著贏浮水心口處陣陣跳動聲。
好半響，她哽咽道：“栩兒也死了……”
贏浮水閉上眼，將腦袋貼在她的耳側，良久道，“別怕。”
靠在他懷中的少女慢慢擡頭看向他，望著他雖發白，卻格外冷靜的面色，沈如婳問他：“贏浮水，你知道了是不是？”
贏浮水緘默片刻，微微點頭。
沈如婳沒有太多驚訝，贏浮水何等聰明，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。
她堪堪一笑：“所以…我們兩個人之間註定不可能……”
“怎麽不可能！”贏浮水突然拔高了聲音，回音頓時驚起了林中一片靈鳥。
贏浮水突然神情激動，他的十指箍緊沈如婳的胳膊，通紅的眸中有淚亦有痛，他咬牙切齒般，陰冷的目光充滿不服和偏執道：“我說過，任何想要阻止我的人和東西，管他是神是魔，我都能毀了他！”
他狠厲地完這句話，神色又陡然慌張起來，他將沈如婳緊緊抱在懷中，手指安撫似地撫摸過她的發頂，喃喃道：“阿婳，明日就要大婚了，沒有什麽能將我們分開…沒有什麽……”
他的指尖不動聲色點在了沈如婳一個穴位上，懷中少女很快閉上了眼，掛著淚痕的小臉靠在他的懷中安靜地睡去。
整個石林靜悄悄的，就好像除了他和沈如婳就沒了別人。
可是他知道，這石林深處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窺探他們。
那雙眼睛希望看到他與沈如婳拔刀相向，走上陌路，就如同前世那樣……
贏浮水抱著懷中懷中的少女站起身，離開前，他對林中留下一句話。
他的話透過封層傳遞到石林深處，周遭樹林上的綠葉在此刻開滿了幽藍色的花。
翌日，沈如婳醒來時，竟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上了婚服，她走到妝鏡臺前，看著自己好看的妝容，不禁楞神。
“什麽時辰了？”沈如婳問一旁的鮫仆。
鮫仆道“卯時了，還有一炷香的時間，便到了成親的吉時，姑娘的妝發和衣裳都是鮫皇大人為你穿上裝扮的。”
“他人呢？”沈如婳問。
鮫仆回道：“鮫皇忙活了許久，為姑娘又是換衣又是上妝，眼下自己還未裝扮呢，這會兒想必是在編發和穿婚服吧。”
沈如婳淡淡一笑，忽然，她感受到書靈的氣息出現在房中。
沈如婳便對一旁的鮫仆們道，“你們先出去吧，我再一個人好好弄弄。”
鮫仆們離開後，書靈的身影立刻驚現在她的妝鏡前。
沈如婳看著坐在她漂亮的檀木妝鏡臺的書靈，眼底燃起怒意，冷聲道：“不許坐！”
書靈輕笑一聲，絲毫未動，鎏金色的瞳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打量了一瞬，目光漸暗，“你和栩兒使機誆我，現在美滋滋地想要和贏浮水成親，雖然現在我一時無法使用金毫筆，但等一個時辰我的恢覆後，我便把你寫死！把贏浮水寫死！”
書靈靈本以為他的話能嚇住沈如婳，可沈如婳聽著他歹毒的話，卻輕輕一笑，塗了唇脂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，“好啊，有本事你就把所有人都殺死好了。”
書靈微怔，卻聽沈如婳又繼續說。
“我本就是你筆下那個自私惡毒的沈如婳，怎麽你也傻傻的以為……我會在乎所有人的死？”她露出十分陰毒的笑，“我不妨直接告訴你，當知道我悲慘的一生是你所賜，當知道我不過是一個推進劇情發展的惡毒女配！我便沒想過要好好活了。”
書靈面上露出一絲震驚，“你……你這是何意？你……不愛贏浮水嗎？”
“愛？”沈如婳尾音上揚，像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噗呲一笑，眼中溢出些許淚花，她濃妝艷抹，語氣急促而興奮地對書靈說，“終使你有萬般神力，也不過是一個小屁孩！妄想猜測人心也太可笑了！我既然活不成，那便要讓贏浮水……要讓所有人都跟著我一起死！”
“無論愛我的…還是恨我的……還是我厭的！都要跟著我一起死才行。”沈如婳嘲諷地看著書靈，“小傻子，這才是真正的我。”
書靈微微蹙眉，“你又想騙我……沈如婳又在做什麽算盤？”
沈如婳輕嗤一聲，緩緩從翻卷的大紅袖袍中拿出一根亮堂的匕首，笑道：“你說……我若是在洞房時用它殺了贏浮水……我會不會成功啊？”
她笑著沖書靈眨眨眼：“贏浮水如今這麽愛我，他一定會願意死在我手中吧？”
她說的如此冷血無情，終於讓書靈半信半疑。
書靈突然笑了起來，目光喜悅地看著她：“我就說嘛，你可是惡毒女配，怎麽可能會有良善之心，這樣看來才像我筆下的人物……不過你不能殺贏浮水，你若殺了他，我便讓你生不如死！”
說到最後一句話，書靈警惕地看著她。
沈如婳卻忍不住輕笑起來，譏諷道：“你怎麽這麽確定我能殺了他？”
“是啊，贏浮水現在是愛我，愛的巴不得為我而死，但他如今的修為豈是我簡單便能殺死的？”沈如婳湊近書靈耳邊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會殺他，不是為了讓他死……而是讓故事快點進入結局。”
書靈目色不解，“這是何意？”
“意思是……我刺殺他定能讓他對我的愛意消減，等看到我的真面目……便會殺了我…即使過程不一樣……但結局終究會一樣的。”沈如婳半垂下睫，眼底透著看不清的暗色。
書靈眉梢微挑，有些好奇，“之前無論我對你威逼利誘，你都不願聽我的…為何這次……”
沈如婳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下，長睫抖動，指尖輕輕揉過繡滿了珍珠和鱗片，輕嘆道：“沒有為什麽……只是我突然累了………”
“不想再跟你玩了。”
*
這場婚事是在萬眾鮫人目光下舉行的，她身披贏浮水親自為她制作的鳳冠霞帔，腳步盈盈踏上南冥海上浮現的一座百花橋。
海水在這日平息，一座百花精靈搭建的長橋緩緩浮出水面，在相隔千裏的兩岸形成一座開滿鮮艷百花的石橋。
在萬眾鮫民期盼的眼神中，她踏過石橋朝對岸走去，贏浮水同樣朝她走過來。
他今日長發以高冠束起，面如敷了粉黛白中透著薄紅，唇瓣紅似滴血，瓷白修長的脖頸上還掛著一串珍珠頸鏈，腰間系著荷包，身著一襲華麗紅袍，他眼底翻滾著濃烈的情緒，朝她而來。
她和贏浮水的腳步一同加快，最後終於將二人之間的距離變近。
近到掌心相握，鞋尖相貼，連淺淺的呼吸都縈繞在一起。
贏浮水將她有些冰涼的手握在手心裏，海面上的清風拂起他頸下垂落的長發。
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她身上，在海岸上萬眾鮫民的呼喚聲中，他的眼睫柔和地彎起，眸中如同瀉進了流光閃爍著，握緊她的指尖微抖，輕聲開口：“娘子。”
沈如婳彎起眼，烏亮亮的眸子盯著她，面頰泛紅，“夫君。”
天色逐漸破曉，幽藍的天色漸漸變淡，當海岸是第縷日光升起時，沈如婳踮起腳，揚起面朝贏浮水的唇上觸碰。
兩相唇瓣相貼，氣息婉轉交疊間，贏浮水的胸口劇烈起伏一下。
海岸上的歡呼聲愈來愈大，過了許久，沈如婳停下動作，喘息之間，她看到滿天的花瓣紛紛揚揚地從天上灑落下來。
“好漂亮。”沈如婳結果一朵藍色的花瓣，捧在手心裏。
贏浮水指尖繞過她的發絲，突然輕聲說了一句：“沈如婳，不要忘記我啊。”
沈如婳抓花瓣的手指微微頓了一瞬，她詳裝沒聽見，繼續和海岸上的鮫人們互動。
只是她忍不住泛紅的眼尾，還是暴露了她的心底。
這場婚禮熱鬧而盛大，喜悅和幸福交織。
他們一同在所有鮫人面前成為了彼此最親近的人。
如果可以許願，她很希望時間可以再慢一點……
可時間聽不到她的心聲，沈如婳從歡快中回過神來，才發現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落了山。
熱鬧的南冥海歸於平靜，而她已經坐在了寢殿中，等著和贏浮水…決裂……
沈如婳將匕首藏在袖中，苦笑一聲。
到頭來，她還是不得不走到這一步，那日栩兒死前的話回蕩在她耳邊。
栩兒沒說完的最後一句話，她早已猜到是什麽。
書靈一日不消失，便會有很多的人被他當成玩具一樣抹殺。
所以……今日她必須做出抉擇，要麽選擇第一讓故事迅速結局，把書靈送走……要麽，選擇第二種。
可已經知道第二種辦法是什麽後，她便決定選擇第一種。
她怕死，若是從前一定不會選擇蒼生……可是現在，她願意死……她要守護的僅僅是蒼生裏面自己最愛的人………
她在布滿紅燭羅帳的屋內靜坐了許久，卻不知為何，贏浮水遲遲未推開門。
她想了想，有些擔憂地想出門看看，可剛準備出去，卻發現贏浮水竟就站在門外。
他站在走廊外，目光看向布滿星辰的夜空。
察覺到她的視線時，贏浮水才轉過了身，他站在夜色中，目中仿佛被雲煙遮擋，看不清他是何情緒。
過了許久，贏浮水才擡腳走進了屋內。
他將房門合上，一雙手便緊緊摟住了他。
在贏浮水未看見的地方，沈如婳的臉頰滑落一顆淚珠，她忍住要哭出來的沖動，將臉貼在鮫人勁瘦的腰肢上，努力平覆情緒。
頭頂傳來贏浮水沙啞不清的嗓音，“如婳，你哭什麽…今日是喜事……不該哭的。”
贏浮水轉過身，發白的指尖替她輕輕擦拭臉頰上的淚水，燭光襯著他眸底晦暗，他盯著她微微嘆息一聲，將她抱上了床榻上。
“贏浮水……你愛我嗎？”躺在床榻的那一瞬，沈如婳的心底閃過數次糾結，她望著贏浮水忍不住問出這句她明明早已知道的話。
贏浮水眼睫微彎，沒有說什麽，而是以行動告訴了她。
他微彎下腰，指尖輕解開她的衣領，露出她胸口出的潔白，目光如同看珍寶一樣盯著她那處，而後輕輕闔上眼，將唇貼在了她心口上。
心口處傳來溫熱的觸感，隔著皮肉內的心臟加速跳動。
贏浮水的唇貼在她的胸口處許久，直到一聲利刅刺破皮肉的聲音倏然響起。
淚水模糊了沈如婳的視線，朦朧的畫面中，她看見贏浮水的面色白了一瞬，鮫人貼在她胸口的吻沒有離開，他連身子也沒有動，只是睫毛輕顫，緊闔的眼底流出一些粉紅的淚滯。
胸口的溫熱加重，贏浮水加深了這個吻，動作甚至越來越肆意起來，他嘴角控制不住溢出血絲。
沾染血的唇依舊在她的身上游走，隨著他的動作，沈如婳感覺到她插入他胸口上方的匕首向下劃了幾分，血水流的越來越多，贏浮水卻像不覺被刺中了一樣，依舊兇狠地親咬著她。
沈如婳終於控制不住朝贏浮水斥聲道：“贏浮水！”
她喊出的名字像是魔咒一樣頃刻便讓贏浮水停了下來。
贏浮水這才緩緩睜開眼，一滴淚珠從鮫人的鼻梁間落下，滴到了她白皙的頸上。
贏浮水的面色一點點白了下來，染血的唇卻尤為艷麗。
他表現的太過平靜，反倒讓沈如婳不知所措起來。
她還握著插入他心口上方的拿把匕首，被他的血侵染的手指漸漸松落一些。
正當她想松手時，贏浮水卻赫然抓了她的手腕再次按在了自己胸口的匕首上。
他按著她的手將半插在胸間的匕首更刺進了血。
看著白色的匕刃深入，沈如婳拼命想要松手，贏浮水卻笑著不肯松開她。
他這是要做什麽？難道要她親手殺了他？
她刺進的地方是在書中看過的不死穴，僅僅會造成流血多的假象而已！
可贏浮水如今抵住他胸間的匕首插入更深……甚至還在往下劃動。
沈如婳臉色慘白，她拼命搖著頭，終於在這一刻淚水決堤而下，她歇斯底裏地哭喊：“不……不要！”
她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，一腳踢倒了贏浮水，這才將被他按在匕首上的手收了回來。
贏浮水被她踹到了床下，他狼狽地倒在地上低咳幾聲，胸口的血在他漂亮的婚服上開出一朵很大的血花，他的唇中溢出很多血。
血水滑落過他白皙的臉頰上，染上的鴉羽般濃密的長睫，流下一道血痕和血珠，他卻恍然未覺，笑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。
贏浮水充滿柔色的目光一點點冷下來，他盯著沈如婳，莞爾癡癡地笑起來，“你看啊，你舍不得殺我。”
沈如婳顫聲道，“你知道了？”
贏浮水停止了悲戚的笑，嘆息道，“是啊……沈如婳，我知道了，可惜你舍不得殺我……那我便只能殺掉你了。”
沈如婳猛然擡眼，聽著贏浮水最後吐出的那句冰冷的話，她才發現，他原本溫柔看她的眸子第一次變得這樣冰冷。
贏浮水沒再看她，而是冷漠地轉身離去，他徑直走到門外，冷喝一聲，“女修沈如婳妄圖行刺本皇，本皇對她之愛被她如棄之敝履，逐心寒，將其關押不得放出，三日後處於死刑！”
話音落下，那道紅袍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下，聽到房門被重重鎖上的那刻，沈如婳才回過神。
她沒有痛苦，沒有悲傷，面上露出滿足的笑。
一切如她期待的這樣，進行下去了。
沈如婳整整被關在房中兩日，期間，沒有一個人再出現過……哦不對，書靈倒是中途出現過一次，他趾高氣揚地掃視她今時今地的慘狀，訕笑一聲，十分得意道：“沒想到你刺了他一刀，就能將他對你的愛意消減的這麽快啊。”
“什麽情深似海，我看都是假的。”書靈從落了灰塵的妝臺跳下來，笑道：“沈如婳，這本就該是你的結局，你放心，結局之後我便會離開，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幸福地生活下去。”
書靈滿意地輕嘆一聲，身影很快消失。
房間再次恢覆空蕩蕩的，沈如婳卻有些失神，她目光環視周圍還未拆毀的婚房。
眼睛忽然停在了木窗上那張顏色艷麗的“喜”字上。
沈如婳好奇這喜的顏料竟這樣鮮紅，她下了床走到窗前，將木窗上貼著的喜字撕掉，指尖在這張剪紙上觸碰過，一股香味與淡淡血腥交雜，沈如婳目光緊緊盯在這張喜色剪紙上，忽然心臟一顫。
這張喜字的染料……是用血塗的………
她目光飛快在屋中掃視過，在床榻下發現了一個集滿了灰塵的木盒。
她迅速將床底的木盒掏出來，指尖顫抖地緩緩打開木盒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她曾縫制過的荷包，她從前給謝應遲繡過很多個荷包。
後來，她將荷包全部扔掉了……竟又出現在這裏。
她突然在眾多荷包中看到一小節泛黃的骨頭……這骨頭很像是人的手指。
她用法術對這節骨指施法，想探尋這根指骨的主人，可法術探索的結果顯示，這根指骨的主人是她………
她忽然明白了，這根指頭應該是她在安田村被蛇妖陷害殺死那次……碎落的指骨，贏浮水竟然……將這根骨頭保存這麽久。
沈如婳瞳孔驟然縮緊，手中的木盒哐當掉了下來，她窺向窗外。
今日已經她被關的第二日了，太陽都出來了……贏浮水不是說要今日處死她嗎？為何還不派人過來！
她突然意識到什麽，開始試圖踹開門，可木門被被法術禁錮很緊，她無奈試圖解開法術，卻這門上的術法在裏面無法解，只有在外面才可以解開。
沈如婳的心臟忽然越來越不安，她急促地沖外面大喊：“有人嗎！我要見贏浮水！”
她知道應該有人在看守她，可這些人都得了贏浮水的命令不會搭理她。
見喊破了喉嚨都無用，沈如婳便平靜下來對著門道：“你們不放我出去，我便自裁在此處！”
話音剛落，許久安靜的門外終於響起了聲音。
一個聲音冷靜的鮫仆道，“鮫皇妃，鮫皇現下有事出去，不會見你，也不會允許我們放了你，你就別為難我們了。”
“行啊，你們不放我……我便自傷！”她今日就是豁出半條命也要去找贏浮水。
屋外的人平靜了一瞬，終是怕她做出什麽事，打開了門。
“贏浮水去什麽地方了？”沈如婳著急地問道。
不知為何，她的心越來越惶恐，呼吸急促心臟處也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。
眼前的鮫仆露出難色道，“鮫皇去何處從來不會說……”
突然，臺階下另一個鮫仆匆忙地跑了過來，由於跑的太快還被上臺階畔倒在地上滾了一下踉蹌地站起身來。
沈如婳看見那鮫仆面色慘白道：“不好了……我看見南方…南方出現墮雷！”
“墮雷……那是什麽？”沈如婳看見周圍的鮫人紛紛目露驚慌。
一個鮫仆飛快地命令一隊鮫人往南方去，走前看見沈如婳急迫的模樣，猶豫了一下道，“所謂墮雷……是鮫族最高境界者神隕的征兆。”
鮫仆的話宛若重拳朝沈如婳砸過來，她面色最後一點的血色褪去，冰涼的冷意從腳下生根而起。
她這時才註意到，頭頂的藍天突然變成了詭異的火紅色。
明明是晴空朗日，天上卻很快落了雨，火紅的雲層漸漸向南方靠攏，沈如婳擡眼看去，只見那一處，一道紫色的雷電霍地沖破雲霄直擊地面。
在雷聲響起的一瞬，她快速朝那個地方飛過去，冰冷的雨水像是化作無數道箭支刺進她的肌膚中，她不管不顧拼命地加快速度。
作者有話說：
啊啊啊！沒想到越碼越多，要是寫完結局本章字數估計要超一萬多了，爛作者做不到碼一萬嗚嗚……（還差幾千字，保證明天一定結局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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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不想再跟你玩了。”◎
沈如婳看見栩兒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, 栩兒緩緩蹲下身，眼中隱隱生出一絲水霧，但笑容依舊漂亮，栩兒湊近她耳邊低語道：“姐姐, 我也是為了活命……喝下這杯藥水, 姐姐便能脫離苦海了, 我的靈魂會駐紮進你的身體裏，會幫你完成該完成的任務。”
說罷，栩兒將手中那盞濃藥杯遞到她唇邊，沈如婳神色惶恐地後退，“不，我不喝！”
“不喝便給她灌下去。”書靈冷聲道。
“姐姐, 喝吧……一點也不痛苦的。”栩兒朝她貼近，眼看著那杯藥即將倒入她唇上。
在這時, 沈如婳惶恐的神色陡然變得淩厲，而栩兒的唇角也勾起一抹笑。
她手中的杯盞一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, 沈如婳迅速從地上翻身而起, 擊碎藥盞，動作迅速地從地上拿起一片尖銳的瓦片朝書靈的方向打去。
書靈沒有想到會被沈如婳使詐，瓦片穿過書靈的身子, 卻並沒有給他照成半點傷害。
書靈看到沈如婳與栩兒相互依偎防備著他，才明白過來。
書靈看向第一次對他露出恨意的栩兒, 不可置信地笑出了聲，“栩兒，沒想到你竟然也會反抗啊？”
栩兒目光冷冷地看著她, 往日柔弱的少女目光溢滿濃烈殺意, “書靈, 我累了……或者換句話來說，我後悔了。”
“姐姐，我們快走！”
“好。”沈如婳當即練了一個法決，帶著栩兒飛快離開。
她拉著栩兒飛快地往前跑，期間多次施法試圖破解書靈在石林中設下的靈障。
靈障法術難破，沈如婳不停地消耗靈力去嘗試攻破，由於用功過大，她的嘴角開始滲血，指尖不停發抖。
“你別怕，靈障很快就會破除了，等出了石林，我一定可以找到幫你解毒的辦法！”沈如婳拼命地施展法術，與眼前數到阻礙他們的無形墻抵抗。
在她假裝被栩兒帶過來的半個時辰前。
栩兒將銀針刺入她的手腕時，沈如婳在感到全身麻痹前，剛準備咬牙與栩兒拼個你死我活時，卻見栩兒將插入她手中的銀針拔了出來。
麻木的四肢漸漸恢覆力氣，她有些不解地看向栩兒，“你…為何……”
“姐姐，那日在小修士死後，你不是與我說過嗎，讓我與你合作的啊。”栩兒朝她眨眨眼，湊近她耳邊低聲呢喃道，“你說……有辦法殺死書靈，讓我幫你，我便一定會幫你啊。”
聽到栩兒的話，沈如婳目光顫了顫，眼中閃過希翼的光芒，蠕動了一下唇瓣，“你當時並未直接答應我……我還以為你不願意。”
“你如今願意了，再好不過。”沈如婳道。
栩兒笑了一下，嘆了口氣道：“不過，我需要姐姐再陪我演一下戲。”
“書靈手中有一瓶神奇的藥水，據他說那瓶藥可以讓靈魂脫離，也可以短暫讓人四肢僵硬，我想既然是他的藥……沒準對他也有用，但那藥他只有讓我把你帶過去才肯給我。”
聞言，沈如婳心中到底還保留著一分警惕，倘若栩兒這話是為了誆騙她，那她豈不是狼入虎口。
看到了沈如婳眼底的片刻猶豫，栩兒淡笑了一聲，突然語氣疲弱道：“姐姐，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聽書靈的話嗎？”
沈如婳盯著栩兒逐漸透明的雙腳，她的心臟驟然一縮，“你……難道………”
“沒錯，書靈給我下了詛咒，倘若我無法按他的要求完成任務，我就會消失，所以曾經為了活命，我做了無數為他賣命的事，也因此我每次都會成為他急迫改變劇情線的工具人。”栩兒自嘲般地說著。
沈如婳看著栩兒的眼神覆雜了幾分，“那你明知無法完成任務就會死……為何還………”
“因為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。”栩兒眼中咀著淚，朝她淒然一笑：“我曾經與姐姐是一樣的人……唯一與姐姐不同的是………我為了活下去做了很多讓書靈滿意的事，我殺了愛我的人…我愛的人………”栩兒唇瓣漸漸發白，她看向沈如婳的目光中仿佛透進千萬種情緒。
嗽嗽冷風蕭瑟中，沈如婳聽見栩兒笑著說，“這麽久了，我終於遇到一個再次關心我的人，這一次，我可不能讓姐姐有事了。”
每一次靈力輸出都加劇了沈如婳的身子虛弱，她努力咽下血沫，指尖逼出的靈力不間斷地輸出，她不甘停歇半秒。
哪怕是才相識數日，她也是願意為了栩兒拼盡全力的。
旁人給她多一分尊重，多一分關切，她也是願意真心去對待那個人的。
一只無力手突然拽住了她強撐著的胳膊，栩兒靠在她的肩上，道：“姐姐不要再浪費力氣了，就算能及時出去，我也活不成了。”
“姐姐說有辦法殺死書靈，其實我是知道有什麽辦法對付書靈的……”
沈如婳的手臂抖了一下，她看見栩兒漸漸透明的臉蛋朝她露出恬淡的笑容，“對付書靈有兩個辦法，想要讓他消失的話……第一個辦法其實只要讓故事迅速走到結局。書靈是因為這個世界劇情出現錯亂才出現的，倘若劇情恢覆迅速結局…那他會徹底離開………”
“走到結局………”沈如婳的心臟緊緊發疼，她又充滿一絲希望地問：“那第二個呢？”
“第二個……”栩兒的笑容突然淡了下來，喃喃道：“第二個辦法就是讓贏浮水……”
“沈如婳！”一聲急促的聲音陡然響起，打斷栩兒的話。
沈如婳擡眼看見眼前的屏障一點點碎掉。
而屏障之外，是雙目通紅，朝她急促奔過來的贏浮水。
周圍的風聲似乎在此刻漸漸止住了，她能夠看清的飄動唯有贏浮水飛奔來時飄揚的衣擺。
靠在她肩上的那抹重力漸漸變輕，栩兒的身影很快化作無數細細的微光飄散。
她擡起手指，指尖試圖抓住那飄散的金色，可指尖觸碰上時，連那抹金光也消散於黑夜之中。
沈如婳平靜地坐在地上，經歷了太多事，見證太多人死亡……她好像已變得對生死麻木不再流淚。
可心臟處刻入骨髓般深刻的疼只增不漸。
贏浮水飛快跑過來，一把將她摟入懷中，鮫人摟著她的臂膀都在顫抖，他紅著眸，心底是無盡的害怕和不安。
沈如婳貼在他單薄衣料的胸前，感受著贏浮水心口處陣陣跳動聲。
好半響，她哽咽道：“栩兒也死了……”
贏浮水閉上眼，將腦袋貼在她的耳側，良久道，“別怕。”
靠在他懷中的少女慢慢擡頭看向他，望著他雖發白，卻格外冷靜的面色，沈如婳問他：“贏浮水，你知道了是不是？”
贏浮水緘默片刻，微微點頭。
沈如婳沒有太多驚訝，贏浮水何等聰明，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。
她堪堪一笑：“所以…我們兩個人之間註定不可能……”
“怎麽不可能！”贏浮水突然拔高了聲音，回音頓時驚起了林中一片靈鳥。
贏浮水突然神情激動，他的十指箍緊沈如婳的胳膊，通紅的眸中有淚亦有痛，他咬牙切齒般，陰冷的目光充滿不服和偏執道：“我說過，任何想要阻止我的人和東西，管他是神是魔，我都能毀了他！”
他狠厲地完這句話，神色又陡然慌張起來，他將沈如婳緊緊抱在懷中，手指安撫似地撫摸過她的發頂，喃喃道：“阿婳，明日就要大婚了，沒有什麽能將我們分開…沒有什麽……”
他的指尖不動聲色點在了沈如婳一個穴位上，懷中少女很快閉上了眼，掛著淚痕的小臉靠在他的懷中安靜地睡去。
整個石林靜悄悄的，就好像除了他和沈如婳就沒了別人。
可是他知道，這石林深處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窺探他們。
那雙眼睛希望看到他與沈如婳拔刀相向，走上陌路，就如同前世那樣……
贏浮水抱著懷中懷中的少女站起身，離開前，他對林中留下一句話。
他的話透過封層傳遞到石林深處，周遭樹林上的綠葉在此刻開滿了幽藍色的花。
翌日，沈如婳醒來時，竟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上了婚服，她走到妝鏡臺前，看著自己好看的妝容，不禁楞神。
“什麽時辰了？”沈如婳問一旁的鮫仆。
鮫仆道“卯時了，還有一炷香的時間，便到了成親的吉時，姑娘的妝發和衣裳都是鮫皇大人為你穿上裝扮的。”
“他人呢？”沈如婳問。
鮫仆回道：“鮫皇忙活了許久，為姑娘又是換衣又是上妝，眼下自己還未裝扮呢，這會兒想必是在編發和穿婚服吧。”
沈如婳淡淡一笑，忽然，她感受到書靈的氣息出現在房中。
沈如婳便對一旁的鮫仆們道，“你們先出去吧，我再一個人好好弄弄。”
鮫仆們離開後，書靈的身影立刻驚現在她的妝鏡前。
沈如婳看著坐在她漂亮的檀木妝鏡臺的書靈，眼底燃起怒意，冷聲道：“不許坐！”
書靈輕笑一聲，絲毫未動，鎏金色的瞳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打量了一瞬，目光漸暗，“你和栩兒使機誆我，現在美滋滋地想要和贏浮水成親，雖然現在我一時無法使用金毫筆，但等一個時辰我的恢覆後，我便把你寫死！把贏浮水寫死！”
書靈靈本以為他的話能嚇住沈如婳，可沈如婳聽著他歹毒的話，卻輕輕一笑，塗了唇脂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，“好啊，有本事你就把所有人都殺死好了。”
書靈微怔，卻聽沈如婳又繼續說。
“我本就是你筆下那個自私惡毒的沈如婳，怎麽你也傻傻的以為……我會在乎所有人的死？”她露出十分陰毒的笑，“我不妨直接告訴你，當知道我悲慘的一生是你所賜，當知道我不過是一個推進劇情發展的惡毒女配！我便沒想過要好好活了。”
書靈面上露出一絲震驚，“你……你這是何意？你……不愛贏浮水嗎？”
“愛？”沈如婳尾音上揚，像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噗呲一笑，眼中溢出些許淚花，她濃妝艷抹，語氣急促而興奮地對書靈說，“終使你有萬般神力，也不過是一個小屁孩！妄想猜測人心也太可笑了！我既然活不成，那便要讓贏浮水……要讓所有人都跟著我一起死！”
“無論愛我的…還是恨我的……還是我厭的！都要跟著我一起死才行。”沈如婳嘲諷地看著書靈，“小傻子，這才是真正的我。”
書靈微微蹙眉，“你又想騙我……沈如婳又在做什麽算盤？”
沈如婳輕嗤一聲，緩緩從翻卷的大紅袖袍中拿出一根亮堂的匕首，笑道：“你說……我若是在洞房時用它殺了贏浮水……我會不會成功啊？”
她笑著沖書靈眨眨眼：“贏浮水如今這麽愛我，他一定會願意死在我手中吧？”
她說的如此冷血無情，終於讓書靈半信半疑。
書靈突然笑了起來，目光喜悅地看著她：“我就說嘛，你可是惡毒女配，怎麽可能會有良善之心，這樣看來才像我筆下的人物……不過你不能殺贏浮水，你若殺了他，我便讓你生不如死！”
說到最後一句話，書靈警惕地看著她。
沈如婳卻忍不住輕笑起來，譏諷道：“你怎麽這麽確定我能殺了他？”
“是啊，贏浮水現在是愛我，愛的巴不得為我而死，但他如今的修為豈是我簡單便能殺死的？”沈如婳湊近書靈耳邊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會殺他，不是為了讓他死……而是讓故事快點進入結局。”
書靈目色不解，“這是何意？”
“意思是……我刺殺他定能讓他對我的愛意消減，等看到我的真面目……便會殺了我…即使過程不一樣……但結局終究會一樣的。”沈如婳半垂下睫，眼底透著看不清的暗色。
書靈眉梢微挑，有些好奇，“之前無論我對你威逼利誘，你都不願聽我的…為何這次……”
沈如婳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下，長睫抖動，指尖輕輕揉過繡滿了珍珠和鱗片，輕嘆道：“沒有為什麽……只是我突然累了………”
“不想再跟你玩了。”
*
這場婚事是在萬眾鮫人目光下舉行的，她身披贏浮水親自為她制作的鳳冠霞帔，腳步盈盈踏上南冥海上浮現的一座百花橋。
海水在這日平息，一座百花精靈搭建的長橋緩緩浮出水面，在相隔千裏的兩岸形成一座開滿鮮艷百花的石橋。
在萬眾鮫民期盼的眼神中，她踏過石橋朝對岸走去，贏浮水同樣朝她走過來。
他今日長發以高冠束起，面如敷了粉黛白中透著薄紅，唇瓣紅似滴血，瓷白修長的脖頸上還掛著一串珍珠頸鏈，腰間系著荷包，身著一襲華麗紅袍，他眼底翻滾著濃烈的情緒，朝她而來。
她和贏浮水的腳步一同加快，最後終於將二人之間的距離變近。
近到掌心相握，鞋尖相貼，連淺淺的呼吸都縈繞在一起。
贏浮水將她有些冰涼的手握在手心裏，海面上的清風拂起他頸下垂落的長發。
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她身上，在海岸上萬眾鮫民的呼喚聲中，他的眼睫柔和地彎起，眸中如同瀉進了流光閃爍著，握緊她的指尖微抖，輕聲開口：“娘子。”
沈如婳彎起眼，烏亮亮的眸子盯著她，面頰泛紅，“夫君。”
天色逐漸破曉，幽藍的天色漸漸變淡，當海岸是第縷日光升起時，沈如婳踮起腳，揚起面朝贏浮水的唇上觸碰。
兩相唇瓣相貼，氣息婉轉交疊間，贏浮水的胸口劇烈起伏一下。
海岸上的歡呼聲愈來愈大，過了許久，沈如婳停下動作，喘息之間，她看到滿天的花瓣紛紛揚揚地從天上灑落下來。
“好漂亮。”沈如婳結果一朵藍色的花瓣，捧在手心裏。
贏浮水指尖繞過她的發絲，突然輕聲說了一句：“沈如婳，不要忘記我啊。”
沈如婳抓花瓣的手指微微頓了一瞬，她詳裝沒聽見，繼續和海岸上的鮫人們互動。
只是她忍不住泛紅的眼尾，還是暴露了她的心底。
這場婚禮熱鬧而盛大，喜悅和幸福交織。
他們一同在所有鮫人面前成為了彼此最親近的人。
如果可以許願，她很希望時間可以再慢一點……
可時間聽不到她的心聲，沈如婳從歡快中回過神來，才發現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落了山。
熱鬧的南冥海歸於平靜，而她已經坐在了寢殿中，等著和贏浮水…決裂……
沈如婳將匕首藏在袖中，苦笑一聲。
到頭來，她還是不得不走到這一步，那日栩兒死前的話回蕩在她耳邊。
栩兒沒說完的最後一句話，她早已猜到是什麽。
書靈一日不消失，便會有很多的人被他當成玩具一樣抹殺。
所以……今日她必須做出抉擇，要麽選擇第一讓故事迅速結局，把書靈送走……要麽，選擇第二種。
可已經知道第二種辦法是什麽後，她便決定選擇第一種。
她怕死，若是從前一定不會選擇蒼生……可是現在，她願意死……她要守護的僅僅是蒼生裏面自己最愛的人………
她在布滿紅燭羅帳的屋內靜坐了許久，卻不知為何，贏浮水遲遲未推開門。
她想了想，有些擔憂地想出門看看，可剛準備出去，卻發現贏浮水竟就站在門外。
他站在走廊外，目光看向布滿星辰的夜空。
察覺到她的視線時，贏浮水才轉過了身，他站在夜色中，目中仿佛被雲煙遮擋，看不清他是何情緒。
過了許久，贏浮水才擡腳走進了屋內。
他將房門合上，一雙手便緊緊摟住了他。
在贏浮水未看見的地方，沈如婳的臉頰滑落一顆淚珠，她忍住要哭出來的沖動，將臉貼在鮫人勁瘦的腰肢上，努力平覆情緒。
頭頂傳來贏浮水沙啞不清的嗓音，“如婳，你哭什麽…今日是喜事……不該哭的。”
贏浮水轉過身，發白的指尖替她輕輕擦拭臉頰上的淚水，燭光襯著他眸底晦暗，他盯著她微微嘆息一聲，將她抱上了床榻上。
“贏浮水……你愛我嗎？”躺在床榻的那一瞬，沈如婳的心底閃過數次糾結，她望著贏浮水忍不住問出這句她明明早已知道的話。
贏浮水眼睫微彎，沒有說什麽，而是以行動告訴了她。
他微彎下腰，指尖輕解開她的衣領，露出她胸口出的潔白，目光如同看珍寶一樣盯著她那處，而後輕輕闔上眼，將唇貼在了她心口上。
心口處傳來溫熱的觸感，隔著皮肉內的心臟加速跳動。
贏浮水的唇貼在她的胸口處許久，直到一聲利刅刺破皮肉的聲音倏然響起。
淚水模糊了沈如婳的視線，朦朧的畫面中，她看見贏浮水的面色白了一瞬，鮫人貼在她胸口的吻沒有離開，他連身子也沒有動，只是睫毛輕顫，緊闔的眼底流出一些粉紅的淚滯。
胸口的溫熱加重，贏浮水加深了這個吻，動作甚至越來越肆意起來，他嘴角控制不住溢出血絲。
沾染血的唇依舊在她的身上游走，隨著他的動作，沈如婳感覺到她插入他胸口上方的匕首向下劃了幾分，血水流的越來越多，贏浮水卻像不覺被刺中了一樣，依舊兇狠地親咬著她。
沈如婳終於控制不住朝贏浮水斥聲道：“贏浮水！”
她喊出的名字像是魔咒一樣頃刻便讓贏浮水停了下來。
贏浮水這才緩緩睜開眼，一滴淚珠從鮫人的鼻梁間落下，滴到了她白皙的頸上。
贏浮水的面色一點點白了下來，染血的唇卻尤為艷麗。
他表現的太過平靜，反倒讓沈如婳不知所措起來。
她還握著插入他心口上方的拿把匕首，被他的血侵染的手指漸漸松落一些。
正當她想松手時，贏浮水卻赫然抓了她的手腕再次按在了自己胸口的匕首上。
他按著她的手將半插在胸間的匕首更刺進了血。
看著白色的匕刃深入，沈如婳拼命想要松手，贏浮水卻笑著不肯松開她。
他這是要做什麽？難道要她親手殺了他？
她刺進的地方是在書中看過的不死穴，僅僅會造成流血多的假象而已！
可贏浮水如今抵住他胸間的匕首插入更深……甚至還在往下劃動。
沈如婳臉色慘白，她拼命搖著頭，終於在這一刻淚水決堤而下，她歇斯底裏地哭喊：“不……不要！”
她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，一腳踢倒了贏浮水，這才將被他按在匕首上的手收了回來。
贏浮水被她踹到了床下，他狼狽地倒在地上低咳幾聲，胸口的血在他漂亮的婚服上開出一朵很大的血花，他的唇中溢出很多血。
血水滑落過他白皙的臉頰上，染上的鴉羽般濃密的長睫，流下一道血痕和血珠，他卻恍然未覺，笑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。
贏浮水充滿柔色的目光一點點冷下來，他盯著沈如婳，莞爾癡癡地笑起來，“你看啊，你舍不得殺我。”
沈如婳顫聲道，“你知道了？”
贏浮水停止了悲戚的笑，嘆息道，“是啊……沈如婳，我知道了，可惜你舍不得殺我……那我便只能殺掉你了。”
沈如婳猛然擡眼，聽著贏浮水最後吐出的那句冰冷的話，她才發現，他原本溫柔看她的眸子第一次變得這樣冰冷。
贏浮水沒再看她，而是冷漠地轉身離去，他徑直走到門外，冷喝一聲，“女修沈如婳妄圖行刺本皇，本皇對她之愛被她如棄之敝履，逐心寒，將其關押不得放出，三日後處於死刑！”
話音落下，那道紅袍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下，聽到房門被重重鎖上的那刻，沈如婳才回過神。
她沒有痛苦，沒有悲傷，面上露出滿足的笑。
一切如她期待的這樣，進行下去了。
沈如婳整整被關在房中兩日，期間，沒有一個人再出現過……哦不對，書靈倒是中途出現過一次，他趾高氣揚地掃視她今時今地的慘狀，訕笑一聲，十分得意道：“沒想到你刺了他一刀，就能將他對你的愛意消減的這麽快啊。”
“什麽情深似海，我看都是假的。”書靈從落了灰塵的妝臺跳下來，笑道：“沈如婳，這本就該是你的結局，你放心，結局之後我便會離開，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幸福地生活下去。”
書靈滿意地輕嘆一聲，身影很快消失。
房間再次恢覆空蕩蕩的，沈如婳卻有些失神，她目光環視周圍還未拆毀的婚房。
眼睛忽然停在了木窗上那張顏色艷麗的“喜”字上。
沈如婳好奇這喜的顏料竟這樣鮮紅，她下了床走到窗前，將木窗上貼著的喜字撕掉，指尖在這張剪紙上觸碰過，一股香味與淡淡血腥交雜，沈如婳目光緊緊盯在這張喜色剪紙上，忽然心臟一顫。
這張喜字的染料……是用血塗的………
她目光飛快在屋中掃視過，在床榻下發現了一個集滿了灰塵的木盒。
她迅速將床底的木盒掏出來，指尖顫抖地緩緩打開木盒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她曾縫制過的荷包，她從前給謝應遲繡過很多個荷包。
後來，她將荷包全部扔掉了……竟又出現在這裏。
她突然在眾多荷包中看到一小節泛黃的骨頭……這骨頭很像是人的手指。
她用法術對這節骨指施法，想探尋這根指骨的主人，可法術探索的結果顯示，這根指骨的主人是她………
她忽然明白了，這根指頭應該是她在安田村被蛇妖陷害殺死那次……碎落的指骨，贏浮水竟然……將這根骨頭保存這麽久。
沈如婳瞳孔驟然縮緊，手中的木盒哐當掉了下來，她窺向窗外。
今日已經她被關的第二日了，太陽都出來了……贏浮水不是說要今日處死她嗎？為何還不派人過來！
她突然意識到什麽，開始試圖踹開門，可木門被被法術禁錮很緊，她無奈試圖解開法術，卻這門上的術法在裏面無法解，只有在外面才可以解開。
沈如婳的心臟忽然越來越不安，她急促地沖外面大喊：“有人嗎！我要見贏浮水！”
她知道應該有人在看守她，可這些人都得了贏浮水的命令不會搭理她。
見喊破了喉嚨都無用，沈如婳便平靜下來對著門道：“你們不放我出去，我便自裁在此處！”
話音剛落，許久安靜的門外終於響起了聲音。
一個聲音冷靜的鮫仆道，“鮫皇妃，鮫皇現下有事出去，不會見你，也不會允許我們放了你，你就別為難我們了。”
“行啊，你們不放我……我便自傷！”她今日就是豁出半條命也要去找贏浮水。
屋外的人平靜了一瞬，終是怕她做出什麽事，打開了門。
“贏浮水去什麽地方了？”沈如婳著急地問道。
不知為何，她的心越來越惶恐，呼吸急促心臟處也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。
眼前的鮫仆露出難色道，“鮫皇去何處從來不會說……”
突然，臺階下另一個鮫仆匆忙地跑了過來，由於跑的太快還被上臺階畔倒在地上滾了一下踉蹌地站起身來。
沈如婳看見那鮫仆面色慘白道：“不好了……我看見南方…南方出現墮雷！”
“墮雷……那是什麽？”沈如婳看見周圍的鮫人紛紛目露驚慌。
一個鮫仆飛快地命令一隊鮫人往南方去，走前看見沈如婳急迫的模樣，猶豫了一下道，“所謂墮雷……是鮫族最高境界者神隕的征兆。”
鮫仆的話宛若重拳朝沈如婳砸過來，她面色最後一點的血色褪去，冰涼的冷意從腳下生根而起。
她這時才註意到，頭頂的藍天突然變成了詭異的火紅色。
明明是晴空朗日，天上卻很快落了雨，火紅的雲層漸漸向南方靠攏，沈如婳擡眼看去，只見那一處，一道紫色的雷電霍地沖破雲霄直擊地面。
在雷聲響起的一瞬，她快速朝那個地方飛過去，冰冷的雨水像是化作無數道箭支刺進她的肌膚中，她不管不顧拼命地加快速度。
作者有話說：
啊啊啊！沒想到越碼越多，要是寫完結局本章字數估計要超一萬多了，爛作者做不到碼一萬嗚嗚……（還差幾千字，保證明天一定結局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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